最近影響最大的財務造假，莫過于恒大。3月18日，證監會向恒大證發去了行政處罰及市場禁入事先告知書。

據告知書，恒大地産兩年虛增收入5640億元。

盡管影響惡劣，但從性質上來說，這個造假並不是非常嚴重。因爲它沒有虛構收入，沒有僞造單據，采用的造假方式是“提前確認收入”。

什麽叫提前確認收入？

根據會計准則，商品買賣並不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就算實現收入了，而是要在控制權轉移後，才能確認收入，或者根據一定的控制權轉移的時間節點，一步步確認收入。恒大的核心業務是房地産，控制權到了客戶手裏，往往要隨著竣工、交房、驗房等步驟逐步確認收入。

恒大違反會計准則，提前確認了收入。但從較長的時間尺度來看，恒大只是把幾年後大概率（只要不爛尾）要實現的收入提前計入收入，本質上是一種時間性差異，所以星空君說這不是非常嚴重。

和那些虛構收入僞造銀行存單的觸犯刑法的造假手段相比，許老板還是有底線的。

有人拿安然事件虛構利潤6億美元和恒大造假5640億人民幣對比，認爲後者更嚴重。星空君認爲這是混淆是非，安然的業務是虛構的，恒大的業務是真實存在的，只是提前確認了收入，性質嚴重程度不一樣。

這種通過時間節點來調節利潤的造假模式，在其他行業也時有發生。造假的目的也很簡單：跨期調節利潤。

跨期調節利潤又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提前吞掉未來的利潤，把本期利潤調高，像恒大一樣；另一種是隱藏一部分的利潤留給未來釋放，把本期的利潤調低。

01

涉嫌跨期調節利潤的思美傳媒

4月23日，思美傳媒收到了深交所的年報問詢函。

其中最核心的一條是這麽問的：

（1）說明2023年營業收入、歸母淨利潤大幅增長的原因，現金流變動方向與營業收入、歸母淨利潤相背離的原因及合理性。

（2）說明營銷服務業務的具體業務內容，結合産品/服務售價及成本變動情況、同行業公司情況，說明營銷服務毛利率較低且同比下滑的原因與合理性。

（3）結合自身主營業務開展情況、業務結算模式等，說明報告期內各季度歸母淨利潤、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淨額波動較大且第四季度大額虧損、現金流由負轉正的原因及合理性，是否存在跨期調節利潤的情形。

發現沒，交易所特別關注現金流，我們也要養成關注現金流的好習慣。

根據深交所的要求，公司在回複中提交了分季度的淨利潤和經營性現金流量淨額對比情況。

問題一眼就出來了：四季度和其他季度明顯是背離的。

從年報看，公司經營模式沒有發生大的變動，四季度營收金額和三季度非常接近，成本、毛利率也都如出一轍，正常情況下，淨利潤和現金流也會很接近。

但數據顯示，淨利潤和現金流卻發生了重大背離。

讀了幾十份2023年的年報問詢函後，從分析的顆粒度來看，星空君認爲證監會大概率是上了一套AI審查系統，能夠把這些數據自動歸類，然後形成風險點，然後再推送給交易所的會計師們作爲問詢函的素材。

星空君表示，很想要一個賬號體驗下。

02

四季度發生了什麽

思美傳媒是一家廣告公關公司，合作夥伴包括百度、巨量引擎、騰訊廣告等，以及獲得了oppo、vivo、小米等應用市場的代理權，並順利成爲蘋果的代理商。

從業務範圍來說，公司的營收確認有一定的人爲操控空間，比如在合同裏做點文章，是先付款還是付了首付款就把營銷做了。

于是，星空君找到事務所的審計報告，果不其然，這是重點審計環節。

信永中和在審計報告中稱，抽查了銷售合同、訂單、結算單、媒體平台業務數據等原始憑證。

這意味著事務所對公司四季度的數據異常做了背書。

公司在回複中解釋：2023 年各季度經營活動現金流量淨額逐步增長，主要系 2023 年初隨著數字營銷服務業務規模的增長，預付媒體款項增加導致經營活動産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爲負數，隨著客戶賬期到期結算以及加強應收賬款催收，銷售回款逐步改善。2023 年四季度公司計提信用減值損失和資産減值損失 9,912.77 萬元，導致歸母淨利潤爲負，與現金流變動方向不匹配。

解釋很合理吧？

然而，星空君提醒一下，公司只回答了問題的一半（第四季度大額虧損），另一半（現金流由負轉正）沒有回答完善。

數據來源：同花順iFind，制圖：詩與星空

星空君查了下公司近五年來的數據，的確存在著經營性現金流量淨額在三季度爲負數到了四季度轉正的情況，但銷售商品和勞務收到的現金流，往年四季度都是大于或者約等于三季度的，而2023年卻大幅小于三季度。

數據來源：同花順iFind，制圖：詩與星空

和往年數據對比看，公司2021年的數據也不太正常，甚至更嚴重。

數據來源：同花順iFind，制圖：詩與星空

這也是深交所質疑公司調節利潤的原因。

03

廣告公司的覺悟

公司營銷服務業務包括互聯網、電視、戶外、廣播、報紙、雜志等全媒體策劃及代理，綜藝節目及影視劇宣發，品牌管理與廣告創意等。其業務模式爲通過互聯網平台、手機應用商場、電視台等媒介渠道進行推廣及廣告投放，公司先采購媒體資源，與媒介供應商簽訂年度協議，對包括期間、投放刊例價格、返點激勵政策、保證金、懲罰措施等主要條款進行規範，並約定每次投放以實際訂單爲准。公司再通過招投標、比選、媒體對代理版塊的分配、銷售渠道拓展等方式獲取客戶資源。在客戶每次投放時，公司與客戶簽訂框架協議，並以實際訂單對投放平台、投放時間、投放內容等主要條款進行約定。再根據客戶需求，提供營銷解決方案，選擇媒體投放客戶廣告。

這個業務模式裏，有不少時間節點是可以運作的，也就給調節利潤留了一定的空間。

2020年至2022年，中國的廣告公關行業經曆了史詩級的蛻變。

很多企業爲了壓縮開支，首先砍掉的就是不必要的廣告。

到了2023年，隨著經濟的複蘇，企業驚訝的發現，原來不用投放那麽多廣告，也沒有怎麽影響經營。

于是就不像從前那樣大手筆投放廣告了。

星空君在很多上市公司年報中都看到了銷售費用占營收比例出現了下滑，這是整個行業轉型的信號。